沧浪之水清兮灌我缨
------赵朴初大师游武夷山水记
秋高日丽,昨夜一场秋雨,天空格外清爽,崖顶上的枫叶渐渐红了起来。“石蕴玉而山明,水藏珠而川美”。菊月的武夷山很有一番魅力。1990年10月31日,全国政协副主席,中国佛教协会会长,84岁高龄的赵朴初大师在福建省政协副主席高胡及地、
市有关领导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游览考察了武夷山风景区。我随之导解山川典故四日,聆听了大师的许多教诲,书之以为纪念。
九曲流碧 诗情画意
“昨夜山中一场雨,今朝岩上百道泉”。清晨,九曲溪云烟迷漫,素有碧水丹水之称的武夷山更加层峦叠翠,蓝天下交相辉映,绮丽多姿。赵老坐在颇有风趣的竹排筏游,时而波平如镜泊,时而滩浅石攻舟,动中有静,静中有动。赵老对风光奇特、意境深邃的九曲溪流高度称赞。他说,乘竹筏游玩山川生平第一次,这里丹山叠翠,碧水清澈,的确是人间仙境。他环视了八曲诸景说,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,游玩过许多江河,从未见过武夷山这样漂亮。比如说匈牙利的多瑙河,名义叫蓝色的多瑙河,其实是灰色的一条河,没有清盈的溪水,更没有这种古朴的竹排。沿途赵老左顾右盼,兴致极浓,时而和他的夫人说,好景!好景!我导之风景说,九曲溪古称“世外沧浪”,赵老即吟道:沧浪之水清兮可濯我缨,并说,圣洁的水,如同高尚的人。
筏经五曲,停掉云窝、茶洞小憩片刻。赵老对悠久的武夷山文化表示极大的兴趣,凡是摩崖石刻都要认真审视,而且眼力极好,远处朱熹纪游的石刻“逝者如斯”都看得清。当我说到前些日子(1990年10月24日)在武夷山召开了“纪念朱熹诞辰860周年国际学术会议”盛况时,赵老说,祖国传统文化的许多精华可以借鉴,他对武夷山的宗教文化也颇感兴趣,特让我详细介绍。当赵老知道武夷历来是儒、释、道和谐相处之地,山中建成许多宫观寺院,著名的佛教寺院有天心永乐禅寺与天成禅院时,频频点头。我说,从旅游角度讲禅者是中国旅游的开拓者,赵老即说,宗教是古今文化交流的促进者嘛。
筏过四曲、三曲,赵老看到搁置在绝壁高处的武夷船棺,即招呼停掉观赏,并且表示确属神奇。赵老对我说,这里开展文化旅游层次最高,人文景观与自然山水融为一体是武夷山的奇色,要扩大宣传,让中外客人都来。
香茗岩韵 怡情悟性
武夷山御茶园中的茶叶研究所与武夷山晴川阁中的茶观,都是品尝茶艺的好去处。主人用上等的“大红袍”款待赵老一行。我的一位友人黄贤庚先生是武夷山著名的茶师之子,精通茶道,他应邀为赵老表演了一套茶艺程序,让赵老欣赏。武夷茶艺是集生活与文化为一体的品茶技艺,有三回二十七道,前四道,创造一个和静的环境,如“丝竹和鸣”、“焚香静气”,接下来七道,是泡茶的艺术,如“悬壶高冲”、“春风拂面”,接着是“韩信点兵”、“关公巡城”。十五道以后是品茗之艺,如“品辍甘露”、“喜闻幽香”等。
武夷茶岩韵馨香始终萦绕于紫砂杯中。赵老连声称赞说:茶道是我国传到日本的,中国茶历史悠久:古时碾成茶末制成茶饼,西安法门寺唐地宫出上的茶末便可证明,表演茶艺可以让外国人看看我国的传统文化。赵老呷了一口茶,品啜后说;潮州人品茶考究,台湾、潮州的茶也是福建传过去的,这跟闽南话传到台湾等地一个样。茶艺多种多样;北方人喜喝绿茶,北京人爱喝花茶,日本人喝乌龙茶,日本人称乌龙茶为中国茶。赵老还兴致勃勃地向陪同的地、市领导同志解释“茶寿”
中的“茶”字如何代表高寿108岁的出典与内涵。赵老吟道,武夷山好、水好、物华天宝茶当然就好。赵老登上晴川阁,驻足欣赏了福建省书法家潘主兰先生手书“如此名山宜第几,相当曲水本无多”对联,表示写得好,有诗意。他凭栏浏览武夷全景,只见九溪清澈宛转,遂挥笔提写了“为觅源头活水来”条幅。
丹山拥翠 景致宜人
武夷山北,千岩万壑景深邃,小桥流水皆堪画,鹰嘴峰、水帘洞、瑞泉岩山势嵯峨,别具风格,章堂涧泉水淌淌流过,古朴的小拱桥,依倚在盆式茶园边,山耸千层,一派青翠。赵老沿着石级步行三华里到了清咸丰年间的历史遗物“天车架”跟前考察,详细询问了时代背景说,这种岩洞中架层,确属罕见,非常奇特。他对武夷山岩壑之幽与小桥流水之胜融为一体的景致流连忘返。沿途游客络绎不绝,赵老向游客点头致意,上海的游客认出是赵朴初大师,高兴地说,有幸了,有幸了。赵老十分关心武夷山旅游发展情况,并对我说、这是很值得一看的风景,山色这样美,要多做宣传。
道南理窟 闽学胜境
赵老怀着崇敬的心情凭吊了位于五曲的武夷精舍遗址。著名理学家朱熹于南宋淳熙年间在此讲学与著述,“紫阳书院对清波,残垣断壁半女萝”由于年久失修现仅留遗址。赵老对武夷山市政府积极筹划近期内恢复紫阳书院建筑“增其旧制”,表示赞赏。随后又参观位于武夷宫的“朱熹纪念馆”,瞻仰了朱熹塑像。赵老说,如此壮观的建筑,看得出是仿宋格调,气派大,为名山增添景色,朱子作为一位学问精深的大学者,值得纪念,要多开国际性的会议,有个良好的学术研究环境。日本、朝鲜、新加坡都有许多人在研究,要多收集资料,国内的、国外的都要。纪念馆要多陈列实物,提供资料。朱熹思想广博,要去其糟粕,取之精华,朱子在武夷山有那么多的事迹,有这样一个先哲,武夷山也因之增色的。旅游业要把这些人文景观结合起来。他还高兴地邀请工作人员一道在朱熹塑像前合影留念。
年届远三的赵朴初大师,德高望重,精神投烁,平易近人,投手举足一应佛家风范。我这回奉命为赵老导解风景,游览遗址,深感赵老才思敏捷,治学严谨,得益匪浅。临别时承蒙书赠“志当存高远”条幅给我珍藏,勉励我继续钻研导游学问。赵老并赠大作调寄《凤凰台上忆吹萧》词与武夷山市惠存:
一月两游,神州名胜,武夷接着黄山。各逞奇丽,双
绝人寰。君道黄山石怪,君不见,怪有千般。武夷石,横
空大块,猛削轻拈。闲闲。天晴正好,任筏泛清溪,
极目游观。曲水流穷处,又见危峦。停掉云窝小憩。茶洞外,凝有茶烟。朱夫子客和棹歌,歌我河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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