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自《红尘外的茶香》
作者:张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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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红袍是武夷岩茶的一种。当然,武夷岩茶是我最喜欢的茶之一。
武夷岩茶有着众多的品种,也有与生俱来的“岩骨花香”。花香是很平常的,品质好的茶如铁观音、碧螺春都有花香;但是“岩骨”使武夷岩茶从群芳中出挑出来。一泡茶,自从她滋生出芽叶的那一刹那就在等待,等待着经历光与火的褪变,等待着在水中复活。或许有人读懂了她的种种,或许只是随便的被喝掉,或许泡了却忘了喝被倒掉,或许根本连喝都没有喝,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走了味儿而被丢掉。等待仿佛是茶的宿命。岩石是不怕等待的,千年的沧海桑田也只能在岩石上留下一层风化的壳。所以岩茶有一种的精神。一泡好的岩茶,其中有果敢与坚忍,亦有无量的慈悲。而这其中的滋味与韵致,存在于很久前的那个传说中。
秀才只是成百上千个上京赶考秀才中的一个,同别的秀才一样的穷,所以,他不得不在赶考途中借住在一间寺庙里。
秀才进门时并没有看清这间庙的名字,他白天淋了雨,加上泻肚与旅途劳顿使得他发起热来。进庙时是被僧人搀扶进来的,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,昏沉间仿佛有人给他盖上了棉被,白天的泻肚已让他连说声“谢谢”的力气都没有了,寺院里香烛的气味使他很快地放松下来,疲倦同时袭来,秀才很快睡着了。
秀才不知睡了多久,待他幽幽醒转过来,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,床顶挑着一顶破蚊帐,床畔点着一只油灯,籍着昏暗的灯光,秀才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床前,穿着一身百衲的袈裟,正在为他搭脉。旁边打着灯笼的小和尚说:“师傅,看,他醒了。”老和尚笑着点了点头,道:“只是饮食不当加之受了些风寒,不妨事的。”说着,将秀才的手放在被中,又将被子掖掖好道:“施主不必忧心,且在小庙安养几日。”一位中年僧人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进来,向老和尚道:“师傅,茶煮好了,现就给他喝嘛。”老和尚点点头接过茶碗,递给秀才道:“快喝吧。”秀才接过茶碗,顿时有一股奇香透鼻而入,闻之口舌生津,秀才忙饮了一口,如玉般温滑的茶汤顺着喉咙一直熨贴入肚肠,四肢百骸莫不透出一口浊气,秀才顾不得烫,直将一碗茶灌下肚去,只听得肚肠间咕咕作响,额头沁出一层汗来,浑身轻快了不少。老僧扶秀才躺下道:“你才出了汗,躺在这里捂一捂,一会儿我让这徒弟煮些芋子粥来与你吃。”秀才谢过老和尚,点点头,很快又睡过去了。
秀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,喝了寺僧煮的茶与粥,身体渐渐轻安了。这一日,秀才吃过茶后下床将书理一遍,觉得比病前还要智敏些。秀才想,该去向方丈和尚道谢,便步出了房门。
刚出门,便嗅到一阵茶香,正是前几日自己喝的那茶的香气。
秀才寻着香味走到厨房,看到老和尚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锅边炒茶。小和尚搬进茶青来,老和倒在锅里翻来洒去的炒制着,倒进去的一大堆茶叶不一会就变得很少了,老和尚因为年老驼背,脚下还放着几块火砖垫着,老和尚就踩在这一摞砖上,反复炒着茶。火候到时将茶叶扫进旁边的一只萝筐里,小和尚再搬去与送茶的那位僧人一道烘焙。炒够一满筐够一次烘焙的茶青,老和尚才从灶旁撑着腰走下来,坐在石凳上擦着汗,自他面上、颈子上淌下来的汗水将一条布巾都湿透了。秀才忙解下自己的汗巾递了上去。老和尚笑道:“我用这个就行,你那个怪干净的,白弄脏了。”秀才道:“晚生一身一命都是方丈救下来的,再要见外,晚生无地自容。”方丈和见他如此说,便笑着接过他手上的汗巾擦汗,一面与他聊着天:“小施主是去京中赶考吗?”秀才点点头道:“晚生名叫刘长顺,自安徽往京中赶考,谁料途中多受风寒,多亏恩公茶饭相济,才得活命,请受晚生一拜。”说着便拜下去,老和尚忙将他扶起道:“刘施主不必多礼,这茶树生在我们寺院附近,本就是菩萨用来渡化众生的,只不过假我们这些衲子之手罢了。”秀才叹了口气道:“只是这茶得来实在不易……”一旁正在烘茶的小和尚插话道:“是啊,你看我师傅的手,年年炒茶,手都跟茶树一样了。”秀才搬过老和尚的手来看,果然同树桩一样,手掌上结了厚厚一层茧,指关节也变了形,指甲粗砺不平。秀才握着老和尚的手感叹不已,老和尚收回了手,轻轻的搓着道:“炒茶也是修行,僧人本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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