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南强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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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“摸着石头过河”，是邓小平的一句名言。对于我来说，感受特别深刻。因为，当年我插队的山村，有好几条河，经常要摸着石头过河。如果是挑担涉水，就用脚摸；如果是游泳捉鱼，就用手摸；河里的石头，全是大大小小的卵石，又滑又硬，无论用手用脚，触及的都是粗糙和沉重。只有在经历了许多辛苦，重新踩在松软的细沙滩上；或者千寻万觅终于捉到了一条鱼时，这才觉得天宽地阔，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服。

    有过了这段经历，当我命运有了改变，可以“摸着石头喝茶”时，感觉就更加特别了。当然，此时我摸的不再是河卵石，而是寿山石了。在福州读书时。不知因了何种契机，也许是满街寿山石的吸引，也许是对书法篆刻的兴趣。某一日，我居然买了几个寿山石章捣鼓起来。那些石头，统共只几元钱，质地很差。硬，有许多砂眼，刻起来费劲，有时如同蚂蚁啃骨头。然而，抓在手里的感觉，却比摸河卵石不知舒服多少。再怎么样也比当年挑着两百斤的重担过河轻松啊。我伏在课桌上，横一下竖一下地摸索。开初刻时，扭曲如虫全无章法，后来，便逐渐运刀如笔有模有样了。一些同学见我刻的还好，也拿了石头来让我刻。到毕业时，班上一半的人都有了我摸过的寿山石章。　

    遗憾的是，这一段的摸石头，开了一个头便中断。等到重新捡起时。我已不再年轻。对世事有了许多新的看法，不再汲汲于名利而更多注重于修身养性。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茶代酒。在曾经的蹉跎岁月里，酒是我暂时忘记痛苦的良药；在名利场中，酒又成了我交际应酬的利器；在醉眼朦胧中，我得到许多，也失去许多。而失去的往往是最宝贵的。一旦意识到这点，我便告别酒场，开始喝茶。与酒相比，茶要清淡许多，但是永远让你保持头脑清醒，更加有益于健康。何况，一杯淡淡的茶汤中，包含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容，能让人反复的咀嚼。我清晨一泡茶，上班一泡茶，晚上再一泡茶；有客人来敬一杯茶，有朋友来送一包茶；爱喝好茶，也喝粗茶；喜欢乌龙茶，不排斥别的茶；会泡工夫茶，也泡大壶茶；短短时间里，茶就成了我须臾不可离的密友。

    第二件事则是摸石头。不过，开初不是印章，而是寿山石健身球。那是父亲到福州去参加老战友聚会时带回的纪念品。生前玩过几次，便丢在抽屉里。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它。那是一对灰中带红纹的圆球，十分可爱。掂起来沉甸甸的，凉沁沁，还有一种滋润感。当即就爱不释手。于是把它带回家，学着玩弄。其实，也就是用手去颠过来倒过去的摩娑而已。据说玩健身球有许多好处，我更多感觉到的却是这块石头的温润，让我时时想起父亲。此事过后不久，有一天，忽然接到一位老同学的电话，寒喧几句后，竟要我帮忙刻几枚印章！他居然还记得我当年刻印的事，这令我很意外。本想告诉他，我早就把这事丢了。但他说他已经调到一个清闲部门，前几时开始玩寿山石，买了不少漂亮石章。这一说，我也来了兴趣。很快赶到他家。果然抱出一堆寿山石。五颜六色，姿态各异。他找出两枚让我刻的，又送了十几枚，说让我玩玩。这些石头，质地要比当年买的好多了。尽管我已多年没拿过刀，手指也有些僵硬，刻起来还是非常轻松。下刀之处，如同犁铧翻地，通行无阻；又如广场行车，四转自如；手之所摩，肤之所触，不是冰冷的石头，而是舒心的温暖。忽然之间，我明白了，为什么那么多人爱玩石头，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寿山石情有钟。他们所爱的，不仅是它特有的绚丽色彩与温润质感，同时也因为它能给出以许多人生感悟。

    于是，我一边喝茶，一边摸石头。除了摸那对石球，更多的是摸石章。有时也逛逛市场，买几块寿山石摆件，放在案头欣赏。从当年“摸着石头过河”到今天“摸着石头喝茶”，人生发生了多少变化？生命短暂，自然永存。在茶和石的每天陪伴下，我对世事人情，看的更透，更加包容，身心无比的舒畅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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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-02-26